那把刀又在叫我。它躺在厨房的料理台上，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刀身上划出一道道条纹。

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我站在它面前，像虔诚的信徒准备进行一场邪恶的仪式。

十一点五十九分，我握住刀柄。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传遍全身。十二点整。我走到卧室门前，

举起菜刀，用刀背在门板上敲了三下。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又像是从我胸腔里直接发出。三下之后，我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至少今晚还没有。这是第三十一个夜晚。我放下菜刀，

在门边的墙壁上又添上一道划痕。三十一道，密密麻麻像监狱的栅栏。然后我回到床边，

坐着等。窗外的城市早已沉睡，只有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敲击，仿佛想要逃离这具躯体。

林小雨死后的第一个星期，我就开始这么做了。她的葬礼在一個阴雨绵绵的下午举行。

我撑着黑伞，看着她的棺木缓缓降入坑中，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像是天空也在为她哭泣。

那天我穿了她最喜欢的那件蓝色外套，那是我们去年一起买的。现在想来，

那场雨和今晚一样冰冷。“苏然，节哀顺变。”每个人都这么对我说，拍拍我的肩膀，

然后匆匆离开墓地，回到他们干燥温暖的生活中去。没有人知道，是我害死了她。

葬礼结束后，我在她墓前站了很久，直到管理人员过来提醒我公墓即将关闭。

我弯腰摸了摸墓碑上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死亡永远与她无关。

“对不起，小雨。”我低声说。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梦见她。她站在我的床边，浑身湿透，

水珠从她的发梢、裙摆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水渍。

她穿着下葬时那件白色连衣裙，现在它紧紧贴在她身上，几乎是透明的。

她的脸苍白得像瓷器，嘴唇泛着青紫色。她就那么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只是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盯着我。我尖叫着醒来，发现床单已被冷汗浸湿。从那以后，

每个午夜，她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有时是站在床边，有时是坐在窗台上，还有一次，

她直接躺在我身边，冰冷的手臂搭在我的胸口，把我活活吓醒。直到一个月前，

我偶然在一个灵异论坛上看到那个帖子。

“如何阻止亡魂纠缠”——发帖人声称自己也曾被死去亲人骚扰，

最后用一把菜刀在卧室门上敲三下，就能暂时阻挡邪祟。帖子下面有人嘲笑，

也有人信誓旦旦说这方法有效。我绝望到愿意尝试任何方法。第一晚，我颤抖着举起菜刀，

在门上敲了三下。那晚，林小雨没有来。我以为我找到了解决之道。但现在，一个月过去了，

我每晚重复这个仪式，像个***者依赖***一样依赖这把菜刀。而我知道，

有些事情正在发生变化。昨晚，我敲完门后，清楚地听见门外传来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

长长的，缓慢的，坚持不懈的。——“苏然，你看起来糟透了。

”陈昊把一杯咖啡推到我面前，眉头紧锁。我们坐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角落里。已经是深秋，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差不多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在灰暗的天空下伸展，像绝望的手指。

“睡不着。”我简短地回答，往咖啡里加了两块糖，却没有喝的意思。我的右手藏在桌下，

无意识地用指甲***左手手背，直到留下几道红痕。陈昊是我的男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

他英俊，体贴，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是那种所有父母都会满意的结婚对象。但最近，

每次他碰到我，我都会不自觉地缩一下。“又是噩梦？”他问，

声音里带着那种熟悉的、小心翼翼的同情。我点点头，眼睛盯着咖啡杯里旋转的棕色液体。

我不能告诉他关于菜刀的事，不能告诉他我每晚都在进行那种疯狂的仪式。

他已经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好几次了，如果我告诉他实话，他肯定会认为我疯了。有时候，

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医生说开的药没用吗？”他伸手想碰我的手，我迅速把手缩回桌面下。

“有点用。”我撒谎。那个彬彬有礼的心理医生给我开了安眠药和抗焦虑药，

它们让我白天昏昏欲睡，却无法阻止午夜那个湿淋淋的访客。陈昊叹了口气，

向后靠在椅背上。“小雨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苏然，你需要...向前看。

”听到她的名字，我猛地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林小雨就站在陈昊身后，

水从她的裙摆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积水。我眨眨眼，她又消失了。“你不明白。

”我低声说。“我是不明白！”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引来旁边桌客人的侧目。他压低声音，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这样折磨自己。那场车祸是意外，苏然，不是你的错。

”我紧紧闭上眼睛，车祸那天的画面立刻涌上来。雨下得很大，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疯狂摆动，

却依然赶不上雨水倾泻的速度。我坐在驾驶座，林小雨在旁边尖叫。

然后是对面车道那辆失控的大卡车，我猛打方向盘...“是我在开车，陈昊。”我睁开眼，

直视着他，“如果那天我没有坚持要冒雨开车回家，如果我没有和她吵架，

如果...”“没有如果。”他打断我，“生活没有如果。小雨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他说得对，林小雨不会希望我这样。她总是那么开朗，像个小太阳，

即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能找到希望。我们是十五年的朋友，

从小学三年级她把自己的草莓橡皮切成两半，分给我一块开始，我们就形影不离。

直到那件事发生。直到我发现她和陈昊在酒店房间里。那是个错误，我本该直接离开，

但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录下了那段视频。透过门缝，

我能看见陈昊的侧脸和林小雨**的背部。我的手在抖，心跳如雷，然后我逃走了，

没有惊动他们。三天后，我约林小雨见面，把视频发给了她。

我永远忘不了她看完视频后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是深深的羞愧。“苏然，

我...我们喝醉了，这不能成为借口，但是...”她语无伦次，

眼泪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涌出。我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一小时后，我接到她的电话。

“我们需要谈谈，”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有些事必须告诉你。”“没什么好谈的。

”“苏然，等等——”但我已经挂了电话。然后，在愤怒和痛苦的驱使下，

我把那段视频发到了我们四个最亲密朋友的群里。

附言：“看看你们崇拜的林小雨是什么货色。”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一小时后，

她开车来找我，路上发生了车祸。陈昊不知道视频的事。没有人知道，

除了那四个朋友——他们答应保密，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或者也许是出于对丑闻的厌恶。

“今晚来我这儿住吧，”陈昊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你一个人不太好。”我摇摇头。

“我需要自己面对，陈昊。”他看起来受伤了，但点点头。“随你便。但苏然，

无论你在经历什么，你可以依靠我。”我勉强笑了笑，知道这是个谎言。

如果他知道我做了什么，他绝不会再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我。——那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分，

我站在厨房里，盯着那把菜刀。它看起来如此平凡，Ikea买的，一套三把中的中号刀。

我用它切过蔬菜，切过肉，现在它成了我与亡魂之间的屏障。十一点五十七分，我拿起它。

刀柄上有细密的划痕，是我一个月来紧张握持的结果。十一点五十九分，我走到卧室门前。

十二点整。咚、咚、咚。刀背敲击木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我屏住呼吸，等待。

起初，什么都没有。然后，我清楚地听见了——门外传来一声叹息。长长的，湿漉漉的，

仿佛从水底发出的叹息。我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不是我的想象，我确定。那声音太真实，

太近了，就在门外。“小雨？”我低声说，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回应我的是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长长的，缓慢的，坚持不懈的。我后退几步，撞在床沿上，

差点摔倒。菜刀还握在手里，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走开，”我嘶声道，“求你，走开。

”抓挠声停了。然后，门把手开始转动。慢慢地，非常缓慢地，顺时针方向转动。

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盯着那个转动的门把手。菜刀在我手中感觉异常沉重。

门把手转回原位。然后，又一声叹息，比之前更轻，仿佛在远去。我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直到双腿发麻，才踉跄着坐到床上。菜刀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晚，林小雨还是来了我的梦里。但这次不同。我们回到了车祸现场。大雨倾盆，

她坐在驾驶座上，而我则在副驾驶。她的额头在流血，染红了白色的连衣裙。

“你为什么这么做，苏然？”她问，声音出奇地平静。“对不起，”我哭泣着，

“我太生气了，我...”“不是视频，”她转过头，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

“是你抢走了方向盘。”我愣住了。“什么？不，是你...”“是你抢走了方向盘，苏然。

”她重复道，声音开始变得遥远，“是你让我们撞上了卡车。”我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