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头的老榕树下，茶摊的烟火气与山间的薄雾混杂在一起。陆昭走到时，岩伯已经坐在最里面的角落，斗笠压得很低，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阴影下闪着微光。

陆昭在他对面坐下，没有说话。

岩伯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人，没死。命，吊住了。”

他说的是顾言和沈三爷。陆昭心里一紧。

“但‘债’，没清。”岩伯转过头，目光直视陆昭，“你身上，多了东西。”

陆昭下意识摸了**口。那股灼热感已经平息，但一种奇异的存在感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那是什么？”

岩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木桌上画了一个首尾相衔的双鱼图案。

“古老的契约。”他敲了敲图案，“你的血，是钥匙，也是烙印。铃铛响了，契约就成了。‘它’的一部分……留在你这里。”

陆昭感到一阵寒意：“会怎么样？”

“不知道。”岩伯回答得干脆，“可能是力量，可能是诅咒，也可能只是‘它’留在世间的又一个坐标。”

“怎么摆脱？”

岩伯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摆脱？沾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除非你能找到‘源头顶’，或者变得比‘它’更强。”

“源头顶在哪里？”

岩伯摇头：“我不知道确切的地方。那比我们到过的任何地方都更古老、更隐秘。”他顿了顿，“但有人知道，或者有东西知道。”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雕像，推到陆昭面前。雕像造型古怪，像是由无数触手和眼睛组成的抽象符号，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是‘它’的追随者或敌人留下的信物。戴着它，在某些地方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会被一些东西‘看’到。”

“为什么要帮我？”陆昭直视岩伯的眼睛。

岩伯与他对视，眼底有波澜涌动，最终归于沉寂。

“我不是在帮你。”他的声音带着古老的疲惫，“我是在‘还债’。还我祖上欠你们沈家，欠那‘契约’的债。”

说完，他起身走入榕树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茶摊上，只留下未动的凉茶、未干的双鱼水印，和那个黑色雕像。

陆昭独自坐着，许久未动。

山风吹过，榕叶哗哗作响。

他伸出手，缓缓握住黑色雕像。

入手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与此同时，他感觉体内那沉寂的“回响”，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