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在了这个叫“下河村”的小村子。

村长，也就是那个黑脸汉子，叫王大山。

他给我安排了个住处。

村头一间废弃的茅草屋。

四面漏风，屋顶还有个大洞。

不过，总比睡山洞强。

我的工作，是帮村里人干杂活。

砍柴，挑水，修补农具。

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报酬，就是一天三顿饭。

还有村里人偶尔给的一些旧衣服。

**得很卖力。

不是为了讨好谁。

而是因为我需要尽快熟悉这具凡人的身体。

熟悉饥饿，熟悉疲惫，熟悉肌肉酸痛的感觉。

这些感觉，能让我时刻保持清醒。

让我记住，我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财神。

我只是一个叫“赵明”的凡人。

村里人一开始对我还有戒心。

但看**活实在，话又少，人也老实，慢慢就接纳了我。

他们很淳朴。

谁家做了点好吃的，都会给我送一碗。

王大山看我一个人可怜，还让他婆娘给我缝了两件厚实点的衣服过冬。

我收下了。

然后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一笔账。

王大山，一饭之恩，两衣之惠。

李二婶，三颗鸡蛋。

张木匠，修屋之劳。

……

这些，都是“债”。

只不过，现在我是欠债的那一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我身上的伤，在慢慢愈合。

力气也一天比一天大。

我的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庄稼汉没什么两样。

皮肤被晒得黝黑，手上也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没人能想到，这个每天埋头干活的男人，曾经是天庭的正神。

而我，也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我开始“记账”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年秋天，雨水特别多。

村子旁边那条河，河水暴涨。

眼看着就要淹没村口的田地了。

那些田，是全村人的命根子。

要是被淹了，大家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

村民们急得团团转。

王大山带着村里的壮丁，没日没夜地加固河堤。

但雨太大了。

河堤上出现了一个缺口。

洪水像猛兽一样冲了进来。

“堵不住了！快跑啊！”

有人开始绝望地大喊。

村民们脸上，都是死灰一样的表情。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那汹涌的洪水。

然后，我走上前。

“村长，让我试试。”

王大山回头看我，一脸诧异。

“赵明？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或许能让这河水改道。”我说。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赵明，你是不是傻了？让河水改道？那是神仙才有的本事！”一个村民喊道。

我没理他。

我只是看着王大山。

“村长，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让我试试，就算失败了，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王大山看着决堤的口子越来越大，又看了看我平静的眼神。

他一咬牙。

“好！你说，要我们怎么做！”

我让他找来了村里所有的绳子，接在一起。

又让几个水性最好的汉子，把绳子的一头拴在一块大石头上，沉到河对岸。

另一头，牢牢地绑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上。

一根横跨河面的绳索，就这么形成了。

然后，我让大家把能找到的木板、门板，全都拆下来。

“听我口令，把木板扔下水！”

我在岸边，仔细观察着水流的走向。

凡人没有神力。

但凡人有凡人的智慧。

我虽然没了法力，但我对天地间“势”的理解，还在。

水流，也是一种“势”。

只要找到它的弱点，就能引导它。

“扔！”

我大喊一声。

十几块木板同时被扔进水里。

木板被洪水冲着，撞向那根绷紧的绳索，然后改变了方向。

就像给洪水加了一个小小的引导。

水流的冲击力，被分散了一部分。

“继续！”

一块又一块木板被扔下去。

在绳索的阻拦和引导下，那些木板形成了一道简陋的、浮动的堤坝。

虽然脆弱，但它确实改变了洪水的流向。

冲向田地的水流，变小了。

更多的水，被引向了下游的荒滩。

村民们都看呆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办法，竟然真的有效！

“快！继续加固河堤！”王大山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吼。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有了希望，人就有了无穷的力气。

那一夜，整个下河村的人，都没合眼。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河水，也慢慢退了下去。

村口的田地，保住了。

全村人，都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把我围在中间，像看一个英雄。

王大山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

“赵明……你……你救了我们全村！”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

“是啊！赵明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肯定是文曲星下凡！”

我只是笑了笑。

“我不是什么文曲星，我只是……懂一点水利。”

我拿出那枚一直贴身收藏的算盘碎片。

它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亮。

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从这些村民身上，汇聚到这枚碎片里。

不是香火。

不是信仰。

是“恩”。

或者说，是“债”。

我救了他们，他们欠了我一份天大的人情。

这份“债”，比任何功德金都有价值。

因为它是最纯粹的因果。

我对着王大山和所有村民，深深鞠了一躬。

“从今天起，我赵明，就是下河村的人。”

“各位的恩情，我记下了。”

我说的是“恩情”。

但在我心里，这只是一个更体面的说法。

它真正的名字，叫——交易。

这是我在凡间，做的第一笔交易。

一笔，让整个村子都成为我“债主”的交易。

我的新算盘，终于有了第一颗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