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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笑我商门嫡女嫁了个冷面阎罗。大婚夜他丢给我一纸契约:“三年内无所出,

自请下堂。”我笑着摁下手印:“何须三年?谢大人若急,妾身现在就能搬。”三年间,

我铺子开遍南北,暗巷救下钦犯,甚至与东宫谈了条件。他却突然砸了我招婿的茶会,

眼底猩红:“谁准你碰我的印?”我抚过喉间淤青轻笑:“大人忘了?

和离书是您亲手盖的章……”红烛高烧,泪淌成血色的痂,堆叠在鎏金烛台上。

满室刺目的红,沉甸甸压下来,几乎令人窒息。龙凤喜烛偶尔爆开一点细微的噼啪声,

映着拔步床边端坐的身影。沈倾一身繁复厚重的大红嫁衣,

金线密织的鸾凤在烛光下流转冰冷光泽,头顶的盖头隔绝了视线,

只余鼻尖萦绕的新漆、锦缎与淡淡椒墙的混合气味,甜腻又窒闷。

前院的喧嚣丝竹、劝酒喧哗隔了重重院落传来,模糊不清,反衬得这新房死寂得骇人。

伺候的丫鬟仆妇早被屏退,偌大房间只剩她,和一对燃烧的烛。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踩在廊下青石上,清晰得敲打人心。最终停在门外。吱呀…门被推开,

携入夜寒与一缕淡薄酒气。视线受限,沈倾只看见一双玄色锦靴,银线暗绣云纹,停驻面前。

身侧床铺微微一沉,他坐了下来。没有喜秤,没有言语。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却带薄茧的手径直攥住大红盖头边缘,猛地向下一扯……烛光刺目。

沈倾下意识抬眼。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漆黑,冰冷,无波无澜,无喜无怒,

甚至无一丝对新妇的好奇。他的面容在烛光下俊美得凛冽,肤色冷白,鼻梁高挺,

薄唇抿成淡漠直线。大红喜服只衬得他通身清寒矜贵之气愈发迫人。他就这般审视她,

从描画的眉眼的到缀珠的唇,目光评估如看货物。沈倾袖中指尖微蜷,

那点新嫁娘模糊的不安期待迅速冻结碎裂,化为死水。她维持脸上得体温婉的浅笑,

背脊笔直,任由打量。良久,他开口,声线冷沉如玉石相击:“沈氏。

”他起身走至红木圆桌旁,从袖中取出一卷薄纸,非婚书,乃私契。放于桌面,

骨节分明的手指压着推来。“婚事缘由,你我心知。沈家攀附,谢府需银,各取所需。

”沈倾目光落在那墨迹簇新的契约上。“既是交易,便按规矩。三年为期。安分守己,

不损侯府清誉,期满许你携妆奁归家,予你体面。若三年无所出……”他微顿,

视线再度落她脸上,带毫不掩饰的厌弃警告。“……视为无能,犯七出。自请下堂,

净身出户,不得有误。”斩钉截铁,无转圜余地。沈倾静静听着,脸上笑更真切些,

眼底却结起薄冰。她起身,步履平稳至桌边,未看条款,直扫末尾留白。“谢大人思虑周全。

”声音轻柔却无温,“银货两讫,省却麻烦。”她伸右手,

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早已刻意弄出的细小伤口上一掐,血珠倏地渗出。

毫不犹豫将渗血指腹摁于契约画押处。一个鲜红刺目的血指印,落于洁白纸笺冰冷文字上。

她抬眼迎上谢凛微蹙的视线,唇边笑意嫣然,似做极痛快事。“何必等三年无所出?

”声线轻快,带点如释重负的嘲弄。“谢大人若急,妾身现在就能搬,和离书妾身可代笔,

不劳大人费神。”谢凛眸光骤沉,空气凝固几分。他看她指腹殷红和脸上灿烂无留恋的笑,

眸底掠过极淡诧异,迅疾被更深冷冽覆盖。他未发作,只冷嗤一声,似嫌提议荒谬不值一提。

收起那带血印契约,漠然转身。“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既进门,安分待着。记住你的本分。

”话音落,他再无停留,径直开门离去。沉重木门合拢,闷响隔绝内外。

新房里只剩沈倾一人与那对烧得正旺却无比讽刺的龙凤烛。她慢慢收回手,

低首看指腹已干涸的血色,唇角笑意一点点淡去无踪。抽出一方洁白丝帕,

仔细用力擦拭那点血迹,仿佛要擦去所有不洁触碰与屈辱印记。烛火将她影子拉得长长,

孤零零投于冰冷墙壁。翌日晨,沈倾准时出现于永宁侯夫人院外,候晨昏定省。

她换上身符合侯府媳妇身份的靛蓝端庄衣裙,发髻一丝不苟,簪素净玉簪。脸上薄施脂粉,

恰到好处遮掩昨夜几乎未合眼的疲惫,神情平静温顺,挑不出错。谢凛母亲,

永宁侯夫人李氏,端坐上首,接过奉上的茶浅啜一口,态度不算热络,维持表面客气。

几句不痛不痒训导提点,无非谨言慎行、恪守妇道、早日开枝散叶。沈倾垂眸应着,

态度恭谨。然侯府下人们,那些训练有素的丫鬟婆子小厮,眼神远比李氏话语更能说明问题。

好奇、审视、怜悯,更多是藏恭敬表象下几乎不加掩饰的轻蔑。

他们小心翼翼打量这位用金山银海堆进来的少夫人,似看奇特商品,评估价值,

揣测她能在这深宅待多久。经回廊时,

隐约听假山后小丫鬟低语:“……商户女呢……委屈咱们世子了……”“嘘!小声点!

听说昨夜世子爷都没宿在新房……”“真的?啧啧……”声在她走近时戛然而止,

只剩仓促行礼与慌乱躲闪目光。沈倾面不改色,步履未停,似什么都没听见。

陪嫁丫鬟挽星气得眼圈发红,死死咬唇才没出声。沈倾淡淡瞥她一眼,轻轻摇头。

回谢凛院中属于她的偏僻却整洁厢房——谢凛昨夜离去后,便有管家恭敬引至此,

美其名曰“世子妃喜静,此处清幽”,实际将她彻底隔绝他世界之外,挽星终于忍不住,

一边卸钗环一边低泣:“**!他们……太欺负人!姑爷怎敢……”“挽星。”沈倾打断,

声静无波,“这里是侯府,谨言慎行。以后唤我夫人。”“是……夫人。”挽星哽咽应。

“去将我带来的账册店铺文书取来。”沈倾吩咐,脸上看不半分新婚遭冷遇沮丧愤怒,

“既得‘清静’,正好料理正事。”日子便这般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暗潮汹涌中滑过。

沈倾严格恪守侯府一切规矩,晨昏定省从未延误,对婆母恭敬,对下人也算宽和,

让人挑不出错。但她从不主动靠近谢凛书房或主屋,偶在府中碰面,也只依礼微颔首,

唤声“大人”,便侧身让过,疏离如陌路。谢凛似彻底遗忘院里还有这位正妻。他公务繁忙,

时常宿衙署或书房,即便回府,也从不踏足沈倾所居东厢。那道契约,像无形墙,

将两人泾渭分明隔开。沈倾乐得清闲。她大部分时间待自己小院,看账本,

处理陪嫁商铺送来各项事务文书。沈家富甲天下,她的嫁妆里,田庄铺面不在少数,

都需她暗中打理操持。挽星起初还为她愤愤不平,后来见**似乎全然不在意,

一心扑“生意”上,也渐渐收声,只更尽心伺候。偶尔,沈倾会递牌子回娘家,

美其名曰“归宁探望”,实则是与父兄商议商业布局,暗中调度资金。

沈父看女儿日渐清瘦却越发沉静坚韧面容,眼底满心疼无奈,却也只能尽力配合。

沈家商业版图,在她遥控下,正悄无声息扩张、渗透。时间如水,平静之下,

却自有其汹涌力量。半年后一天,沈倾再次递牌子出门,

往京城最大银楼“宝光阁”——明面挑选新式首饰头面,实则是宝光阁幕后真正东家,

需在账房内间听大掌柜汇报近期几桩大宗海外珠宝交易详情。事办得顺利,她心情颇佳,

带挽星从内间走出,准备挑几件时新样子做做样子。刚走到摆放最新款式大厅,

便听一娇柔婉转声带惊喜响起:“谢大人,您看这支东珠簪子,可还雅致?”沈倾脚步微顿。

循声望去,见不远琉璃柜台旁,一对璧人并肩而立。男子一身玄色暗纹常服,身姿挺拔,

气质清贵冷冽,不是谢凛又是谁?他身侧,站一位穿鹅黄衣裙、容貌娇美动人少女,

正拿一支珠簪,仰头看他,眼波流转间,满倾慕羞涩。那少女沈倾认得,是吏部尚书家千金,

苏婉柔,素有京城第一才女兼美人之称,据说才情品貌家世,无一不是上上选,

与谢凛……郎才女貌,是京城公认最相配一对。若非半路杀出她这“程咬金”,

用铜臭拆散这对“佳偶”,只怕永宁侯府世子夫人,本该姓苏。

周围已有几个同样挑选首饰的官家女眷注意到那边,窃窃私语声低低传来,

目光时不时瞟向沈倾,带毫不掩饰同情、鄙夷和看戏意味。“瞧瞧,

我就说谢大人心里只有苏**……”“啧,正室夫人还在呢,就这般……唉,

商户女就是没地位。”“还不是自己硬要挤进来的,怪得了谁……”挽星气得脸色发白,

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挡在沈倾身前。沈倾却伸手轻轻拦住。她脸上看不丝毫波澜,

甚至唇角还噙抹极淡、从容笑意,仿佛看到的只是两个无关紧要陌生人。

她目光平静从那两人身上扫过,没有停留,随即转向另一边柜台,

对迎上来伙计淡然道:“这支累丝镶玉的金步摇,拿给我瞧瞧。”声不高不低,

恰好能打破那边微妙气氛,却又显得那般自然随意,全然不受影响。

谢凛几乎在那一刻转过了头。他的目光穿过璀璨珠光宝气,落在沈倾身上。

她今日穿一身藕荷色衣裙,样式简单,发髻上只簪一根玉簪,通身上下并无过多饰物,

却自有股沉静气度,与满室奢华格格不入,又奇异地压得住。她正微微侧着头,

打量伙计递上的步摇,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仿佛那支步摇是世上最紧要东西。

他看不见她眼底有丝毫嫉妒、难堪或者愤怒,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连一丝涟漪都无。

这种彻底、毫不在意的忽视,比任何怨愤眼神都更让他觉得……刺目。

他原本因苏婉柔突然靠近而微蹙的眉头,蹙得更紧些,周身气息愈发冷沉。

苏婉柔也看到了沈倾,脸上娇羞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闪过丝不易察觉敌意和得意,

她下意识往谢凛身边靠了靠,声愈发柔婉:“谢大人,这支簪子……”谢凛却似没听见,

他的目光仍停留沈倾那边。沈倾似对步摇很满意,点了点头,让伙计包起来。然后,

她便带丫鬟,径直向门口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向他们这边投来一瞥。经过他们身边时,

她也只依礼数,微颔首,淡声道:“谢大人,苏**。

”语气疏离客气得如见任何一位泛泛之交。然后,衣袂飘然,径直离去。留下干脆利落背影。

谢凛站在原地,看那抹藕荷色身影消失银楼门口光亮里,手指无意识捻了捻。

柜台光滑琉璃表面,模糊映出他此刻冷沉面色,以及苏婉柔那张写满无措委屈的娇容。

他忽觉,这银楼里馥郁熏香,闷得人透不过气。回侯府,沈倾直接去书房。

非谢凛那间戒备森严主书房,而是她自己在东厢辟出的小小书房。窗明几净,布置简单雅致,

更多是各类账册、文书舆图。她屏退左右,只留挽星门外守着。窗扉微开,

初夏的风带庭院草木清新气息送入,吹散银楼里那点令人不快黏腻香味。她铺开一张宣纸,

镇纸压平,然后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信是父亲心腹今日刚送来,

关于江南漕运新开辟的一条私路,利益巨大,却也风险暗藏,需她最终定夺。她提笔蘸墨,

略一思忖,便开始落笔回信。字迹清秀挺拔,却透股不容置疑决断力。写至关键处,

她腕间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落,她及时移开,指尖却不可避免沾上一点墨渍。

她看那点墨渍,恍惚间,竟想起半年前新婚夜,那纸契约上,自己指腹摁下的那抹血痕。

当时只觉冰冷屈辱,如今看来,倒像解脱烙印。她低头,轻轻吹干纸上墨迹,

唇边泛起丝冷峭弧度。也好,互不相干,各自为政。这侯府四方天地,困不住她沈倾。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深宅妇人的尊荣,而是能握在自己手中、实实在在的东西。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预示一场夜雨将至。书房内烛火早早点亮,

将她伏案疾书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沉静,专注,与这侯府后院所有的哀怨怅惘,毫不相干。

时光荏苒,忽忽两年有余。沈倾的日子过得极有规律。表面,

她是侯府那位低调得几乎被人遗忘的世子妃,谨守本分,深居简出。内里,

她手中掌握的财富与脉络,已悄然织成一张细密而有力的网。她利用侯府这块跳板,

虽不得谢凛青睐,但“永宁侯世子妃”这名头,

在某些场合足以敲开不少原本对商户紧闭的门扉。她从不主动用侯府名头行事,

但旁人总会因这层关系多给几分薄面,或行几分方便。她心知肚明,利用得恰到好处。

她的陪嫁铺子,原本只在江南一带颇有声名,如今已悄然北上,在京畿重地站稳脚跟,

甚至触角延伸至运河漕运、边关马市。她做事稳妥,往往通过**人出面,自己隐于幕后,

账目资金流转则通过沈家旧日可靠渠道及她这两年来暗中培植的心腹,竟是滴水不漏。

银钱如活水,源源不断汇入她掌中。她购置田产,

暗中收拢因朝局变动而落魄出售的古籍字画、古董珍玩,这些既是保值之物,

亦是将来打通更高层关系的敲门砖。她偶尔仍会与谢凛在府中不期而遇。他似乎更忙了,

眉宇间常带着公务劳神的冷肃,周身气势也愈发深沉难测。有时,他会看她一眼,

那目光较之从前似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审视,但她从不回应,依旧疏离地行礼、避开。

有次宫中夜宴,命妇皆需出席。沈倾按品大妆,坐在勋贵女眷席末,安静得像一抹影子。

席间,或有议论朝局,或有炫耀恩宠,她只垂眸静听。忽有内侍匆匆而来,与谢凛低语几句,

他面色微凝,起身离席。沈倾无意间抬眸,瞥见他离去时袖角掠过桌案,

一方极小印章从袖中滑落,滚至地毯边缘。无人注意。沈倾目光微凝,那印章材质特殊,

是极罕见的鸡血石,刻痕虽看不清,但谢凛贴身之物,绝非寻常。她不动声色,

待无人留意时,假意失落耳珰,俯身拾取时,指尖极快地将那枚小印拢入袖中。宴席散后,

她寻了个机会,于宫门甬道旁,在他必经之路等候。见他走来,她上前一步,

依旧是那副恭顺疏离模样,掌心托着那枚小印:“大人,您的物事落下了。”谢凛脚步顿住,

目光先落在她脸上,继而看向她掌心那枚印。他眼底倏地闪过一抹极锐利的光,

几乎是立刻伸手取回,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掌心,冰凉一片。他握紧那枚印,盯着她,

声音比指尖更冷:“你看了?”“妾身不知此乃何物,只是见从大人袖中掉落,恐大人急需,

故在此等候归还。”她答得滴水不漏,眉眼低垂。谢凛审视她片刻,

那目光似要穿透她这副温顺皮囊。最终,他只冷硬地道了句:“多事。”便攥紧印章,

大步离去。沈倾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宫灯影里,缓缓收拢掌心,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以及那枚印章上深刻凌厉的刻痕。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多事?或许吧。但这枚印,她虽未细看,

那惊鸿一瞥的规制和刀工,已让她心下有了几分猜测。这绝非普通私印。又一年春,

漕运上新开的私路出了点岔子,牵扯到一批要紧货物,押运的管事被人扣下,对方来头不小,

似是某位皇亲国戚门下。消息递到沈倾这里,颇为棘手。她需亲自出面周旋。

地点约在南城一处看似普通的茶社雅间。沈倾只带了两个身手极好的护卫,扮作车夫和仆从。

对方来得傲慢,言语间满是轻蔑与勒索之意。沈倾坐在屏风后,并未露面,

声音透过屏风传出,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三成利?阁下胃口不小。

却不知若是顺天府尹知道阁下私设关卡,强扣商船,勒索巨资,又当如何?

”对方拍案而起:“放肆!你可知我背后是谁?!”“哦?是谁?”沈倾声音依旧平稳,

“不妨说出来,也让小女子开开眼界,看看是哪位贵人,行此等与民争利、罔顾王法之事。

”话音未落,雅间门猛地被撞开!并非对方的人,而是一群黑衣蒙面的杀手,刀光凌厉,

直扑屏风后的沈倾!变故陡生!对方也傻了眼。护卫立刻拔刀迎上,茶社内顿时乱作一团,

小说《掌中印》 掌中印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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