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的家,在中央城区的精英社区。
一栋漂亮的复式公寓,装修风格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冰冷、简约、充满了炫耀的意味。
这是他父母买给他的婚房。
而我,似乎只是这个房子里的一个临时租客。
我到家的时候,我的公公婆婆已经在了。
婆婆正指挥着家政机器人,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桌。
公公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星际新闻,眉头紧锁,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陈凯正在吧台调酒,看到我回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回来了?”他问,语气平淡。
“嗯。”
“今天怎么这么晚?公司又加班?”婆婆的声音从餐厅传来,带着一丝不悦。
她一直对我的工作不满意。
在她看来,天穹集团的初级工程师,听着好听,实际上就是个坐办公室的螺丝钉,薪水不高,还总加班,远不如那些能在社交晚宴上帮衬到陈凯事业的“名媛太太”。
“公司有点事。”我换了鞋,走到客厅。
“什么事啊?不就是做数据清理吗,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婆婆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眼神挑剔,“你看你,一脸疲惫的样子。女人啊,还是不要太拼事业,顾好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我没接话。
我没法告诉她,我今天处理的“小事”,可能关系到她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好了,吃饭吧。”陈凯端着酒过来,打断了我们。
他递给我一杯,是无酒精的果汁。
他总是这样,在细节上显得体贴,但在大事上,却永远和我站不到一边。
饭桌上的气氛很压抑。
公公一直在谈论星际贸易的关税问题,婆婆则在炫耀她新买的悬浮珠宝。
陈凯偶尔附和几句。
他们三个人,构成了一个封闭的、和谐的、属于上流社会的小圈子。
我像个外人,默默地吃着饭。
“小允,你工作的事,我听陈凯说了。”公公突然把话题转向了我。
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
“听说,你今天在公司,捅了个不小的娄子?”
我的心一紧。
陈凯把这事告诉他们了。
我看向陈凯,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爸,不算什么娄子。”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就是一个技术上的误判,已经解决了。”
“误判?”婆婆的音量立刻高了八度,“陈凯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越级上报,惊动了总裁,差点被安全部带走!柯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陈凯为了进天穹集团的高管培训班,花了多少心思,疏通了多少关系?你这么一闹,高远总裁会怎么看我们家?会怎么看陈凯?”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身上。
在她眼里,我的对错不重要,我的担忧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的行为,有没有影响到她儿子的前途。
“妈,事情没那么严重。”陈凯终于开口了,但却是在和稀泥,“柯允她也是为了工作。高总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影响我的。”
“打招呼?你拿什么打招呼?我们家这点面子,在高总面前够看吗?”婆婆不依不饶,“柯允,我跟你说,你那份工作,干脆辞了算了。挣不了几个钱,还整天给我们惹麻烦。你就在家,好好调理身体,早点给陈家生个孩子,比什么都强。”
“我不会辞职。”我开口,声音很冷。
“你说什么?”婆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说,我不会辞职。”我重复了一遍,看着她,也看着陈凯,“我的工作,我很喜欢。”
“喜欢?喜欢当个底层码农,天天被人呼来喝去?”陈凯皱起了眉,语气里满是失望和不解,“柯允,你能不能现实一点?你那个岗位,有什么前途?我让你去读个艺术管理,或者学学插花,参加一些太太们的沙龙,拓展一下人脉,你非不听。现在还搞出这种事。你让我很失望。”
失望?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他的脸上,写满了“你真不懂事”。
我发现了一个能毁灭世界的BUG。
我冒着被开除、被调查的风险,把它报了上去。
我尽了一个工程师,一个公民,最大的努力。
而我的丈夫,他关心的,不是一百亿人的安危。
他关心的,是他的高管培训班,是他的面子,是他的人脉。
他觉得,我让他失望了。
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恶心。
纯粹的,生理性的恶心。
“我吃饱了。”
我放下餐具,站了起来。
“爸,妈,你们慢用。”
“你这是什么态度!”婆婆在我身后叫道。
“柯允!你给我坐下!”陈凯也发火了。
我没有回头。
我径直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把那一桌子的精致菜肴,和那一桌子的冷漠、自私、愚蠢,都关在了门外。
**在门上,听着外面陈凯和他父母的争吵声。
他们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但说的内容,来来**就那几句。
“她太不懂事了”、“太自私了”、“完全不为这个家考虑”。
这个家?
我环顾着这个冷冰冰的、充满了陌生感的卧室。
这里,真的是我的家吗?
我的个人终端响了。
是一条加密信息。
来自我的一个老朋友,一个还在天穹总部的家伙。
信息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赫尔墨斯’的信号,三天后将掠过7号星空域。”
“赫尔墨斯”。
一个臭名昭著的星际走私集团,他们的信号频率,是一种非常规的、高强度脉冲。
而我发现的那个后门。
它的触发机制,就是被一种特定频率的高强度脉冲信号,连续照射三次。
这是一个双保险。
既需要内部有人启动大规模演习,让系统能量阈值达到临界点。
又需要外部有特定的信号源,作为最后的钥匙。
演习。
信号。
三天后。
所有的拼图,都对上了。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里应外合的,蓄谋已久的入侵。
高远那个蠢货,就是敌人手里的那把刀。
我删掉信息,走到窗边。
窗外,中央城区的灯火辉煌,像一条璀C璨的星河。
无数人,正在这条星河里,为了生活奔波,为了爱情欢笑,为了家庭烦恼。
他们不知道,三天后,这条星河,可能会变成一片火海。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我。
被当成了一个疯子。
被停职,被监视,被家人指责。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充满了肺部。
我不能指望高远,也不能指望陈凯。
我谁也指望不了。
我只能靠自己。
我打开了房间的角落里,一个伪装成空气净化器的箱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台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终端机。
这是我的“幽灵”。
它可以绕过天穹集团所有的物理和**,直接访问宇宙中的任何一个节点。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
既然你们不让我从门走。
那我就,翻墙进去。
亲手,把那个该死的后门,从你们的系统里,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