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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意纵马,惊了我的黄包车。我被甩在地上。顾承安很快赶到现场。

许知意松了口气:「我未婚夫来拉,这位**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跟他的副官去说。」

顾承安将自己的军氅披在她肩上。又蹙眉看向我擦破的手肘,盯了许久。

许知意目光犹疑:「你们……认得?」顾承安收回视线,扶着她上了汽车。「不认得。」

我静**在街边,用手帕按住伤口,对他的话毫无波澜。毕竟。

三年前他让我签的那份密约上,第一条便是要求这桩婚事永不见光。暮色四合,街上起了风。

我忍着疼一边走回帅府,一边想。我与顾承安三年的约定,只剩最后两个月。

我可以带弟弟妹妹们离开了。1.我一直都知晓,顾承安有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只是不知,

就是眼前这位纵马惊车的许**。直到顾承安坐的黑色汽车开来。有那么一瞬,我恍惚了。

下意识以为,他是来接我的。可下一秒,面前的女孩就提着裙摆跑过去。西洋蕾丝裙边翻飞,

扑进他怀里。「承安,怎么办,我的马惊到这位**了。」男人脱下笔挺的军氅,

拢在她身上。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我来处置。」我迟钝地收回目光,

低头盯着袖口的血迹。这才后知后觉。这段时日顾承安频频晚归的原因。

是因为他怀里的女孩,那位外交官的留洋千金许知意,归国了。2.许知意松了口气。

从他怀里出来,回头看我。「我未婚夫来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对不住,

耽误您了,您放心,您的一切损失,我的未婚夫都会赔偿,您只管开口。」

我轻声回了句「无妨」。顾承安的李副官一脸为难。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我与顾承安这桩婚事的人之一。「少夫……呃,这位**。」

他目光落在我的伤处,定了定。「您的手一直在流血,您还是……」我摇头,「没事,

只是一点皮外伤。」顾承安看过来,嗓音微沉。「皮外伤?」许知意茫然,「啊?」

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目光定格在我渗血的袖口上,眉心紧蹙。

许知意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顾承安。

「你们这是……认得?」顾承安是绝不会让许知意知道,他有名秘密妻子的。他回过神,

垂眸,敛去所有情绪。「不认得。」随后他扶着许知意上了汽车,临走前对副官随口吩咐。

「送她去洋人医院。」3.两人的汽车绝尘而去。我没让李副官送。「就一点小伤,

不必麻烦。」「只是今日拉车的车夫受了惊吓,车也坏了,

还请副官替我结掉修车钱和医药费,几块大洋应该就足够了。」李副官尴尬地留下钱,

匆匆离开。我在路边店铺里买了瓶红药水,自己抹了伤口。由于天色渐晚,

路上叫不到黄包车,加上这里离帅府不算太远。我便捂着伤口,一步步走了回去。

风吹过街口,我在心里默默数着。今天是九月二十八。距离我和顾承安的约定到期,

还有整整两个月。是时候该开始筹备,带弟弟妹妹们离开的事了。4.我年少时,

苏家还是金陵城里的书香门第。后来父亲被奸人构陷,家道中落。顾老帅感念旧情,

在我家最难时,拿出他与我祖父定下的婚约,接我到府上,资助我供养弟妹。

那时许知意已经去了法兰西。我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老帅临终前,

唯一的遗愿就是让顾承安娶我。顾承安被迫应下,却在我搬进帅府的当晚,给了我一份密约。

密约限定为三年。要求是我对外必须隐瞒身份,在他面前扮演一个安分的、不存在的影子。

我们无需履行夫妻之实。我甚至可以在外面有自己的人,只要不闹出风言风语,

传到帅府长辈的耳朵里。三年期满,我将得到五百根金条,足够我带弟妹远赴重洋,

一生无忧。我签了字。因为我需要那笔钱,需要帅府的庇护,

来让弟弟妹妹在这乱世里安心度日。当然,也因为我对嫁给顾承安这件事,并不排斥,

甚至说是有些欢喜。那天,一个喝醉了的鬼子军官在宴会上对我言语轻薄。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顾承安,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枪柄砸在那人的嘴上。

他将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放在我手心。自身后握住我的手,

低声问:「知不知道今天我要教你什么?」周身都是清冽的雪松与硝烟混合的味道。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呼吸都放轻了。「少帅这是要教我,学会自保。」「懂得审时度势,

才能……」男人温热的大手包裹着我的手,手指扣上扳机。「苏晚音,别想得太复杂了。」

他握着我的手,将枪口对准那鬼子军官的大腿。「只需要,开枪而已。」

砰——巨响混杂着军官的惨叫声震得我耳膜发麻。他抽出西装口袋的丝帕,

低头擦了擦我手心的冷汗。「以后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给你撑腰。」

「别再被人这么轻易的欺负了。」我慌忙抽回手,敷衍地应了声,转身就跑。因为再晚一秒。

我眼底的爱慕,就要藏不住了。5.那天之后,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每天最盼望的事,

就是等顾承安来我的小楼。我们一起吃饭,他会听我讲些弟弟妹妹的事,

偶尔也会教我练习开枪。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中闯入他的书房。门没锁。

桌子上有块银质怀表。表盖是弹开的。里面不是时针,而是一个女子的照片。

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在巴黎的铁塔下,笑得明媚张扬。顾承安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点了支烟。「我十七岁在法兰西留学,认识了她。」「到现在,整十年。」

「若不是家父病重,我被急召回国,如今与我订婚的只会是她。」明明是平静的叙述口吻。

每个字却像子弹,呼啸着击穿我的耳膜。顾承安对我煞白的脸色恍若未觉。他径直挑破。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所以苏晚音,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起来。」「你和我,

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话说得认真:「我会在密约上添一条。」

「如果你不能管好自己的感情,越界插手我的事,便算违约。」「违约的人,

不仅拿不到金条,还要将这三年顾家花在你身上的钱,分文不少地还回来。」

「你好自为之吧。」说完,顾承安拿起怀表便离开了这里,看也没看我一眼。我怔在原地,

许久。我忽然想起听他副官说过。顾承安最厌恶那些不知分寸、贪得无厌的下属。

他说:「那些人反复试探底线的样子,总让我倒尽胃口。」现在,我成了他口中,

让他反胃的那种人。心口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在此刻破灭。自那天以后,

我就把自己管得很好。冷静,客气,疏远。是我对他所有的态度。久而久之。我好像,

真的再也不爱慕他了。6.思绪回笼,我回到帅府里。托人给教书的学堂带信,

请了一天假后,我便直接去了圣心疗养院,陪弟弟阿宁。「阿姐,吴大夫说我恢复得好,

不如我们先回家吧。」「住在这里,太费钱了。」阿宁的心疾是娘胎里带的。整个金陵城,

只有西医能看,却也只能用药养着。我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堵住他的嘴。「不行。」

「你忘了,上回你不过是下楼散步,都直接晕过去了。」「而且,我托人打听到,

德国治心疾方面最有名的赫曼先生,下个月会来金陵坐诊。」疗养院的吴大夫也说,

若消息属实,他会第一时间帮我们争取名额。想到阿宁的病终于有了根治的希望。

中午去买饭时,我的脚步都轻快许多。护士长却面色为难地拦住了我。「苏**……」

「怎么了护士长?是贵宾病房有空位了吗?」圣心疗养院是金陵最好的洋人医院。

贵宾房常年住满达官显贵。阿宁住的是八人病房,人多嘈杂,不利于休养。于是,

我便求了护士长帮忙留意。她叹了口气。「是空出来了。」「我本已替你留着了。」

「但新来了位许**,后台硬得很,直接让她叔叔住进去了。」「哦对了,她叔叔也是心疾。

」「我听人说,她未婚夫姓顾,是城里那位新上任的少帅,咱们疗养院可得罪不起……」

几乎同时。我看到楼梯拐角一闪而过的身影。同样的西洋蕾丝裙摆。和我今天清晨看到的,

是同一条。我收回目光,对她护士长笑了笑。「不管怎样,还是多谢您了,护士长。」

「病房不打紧,我眼下只盼着阿宁能尽快让赫曼先生看上病。」7.下午回到帅府。

顾承安也在。他正站在窗边,擦拭他的配枪。我顿了下。这个时辰,他居然没在陪许知意。

不过,与我无关。我微微颔首,「少帅。」打过招呼,正欲回房。「手上的伤如何?」

男人忽然开口。「上过药了,无碍。」顾承安放下枪。「今晚要回老宅用饭。」「你得空吗?

」他其实不必如此客气地问。按密约,我必须陪他应付顾家长辈。我点头,「得空。」

去老宅,我不能再穿得如此素净。从箱底翻出那件他送的唯一一件旗袍,细细描了眉,

戴上珍珠耳环。保证从头到脚的妥帖。到了顾家老宅门口。我熟练地挽上顾承安的臂弯,

进门后,对着各位长辈,露出温顺得体的笑。晚宴时,顾承安的母亲,毫无征兆地发问。

「你们两个,可有要孩子的打算?」我正在喝汤,闻言呛咳不止。身侧的顾承安递来手帕,

自然地拍着我的背。「晚音还小。」顾夫人不赞同:「二十了,不小了。」「这事儿,

该上心了,知道吗?」我费力咽下一口汤,点头。「知道了,母亲。」夜里下起暴雨。

我和顾承安只能留宿老宅。一张床,两床被子,泾渭分明。我换上睡裙,从净房出来,

坐在榻边给手心换药。顾承安看过来,「抱歉,今日没能亲自送你去医院。」他凝着眉,

似乎在斟酌着些什么。我没等他,先开了口。「无妨。」

「密约上并未规定少帅需对我尽何等义务,不必放在心上。」「你和许**的事,

我亦不会多问。」「请放心,我绝不会向她泄露我们的关系,会一直配合你到两个月后。」

他半抬起眼,「两个月后?」看来他忘了。我再次提醒他:「对,两个月后,三年之约期满,

我们便可解除婚约。」顾承安兴致缺缺地放下酒杯。「你对这种日子倒是记得清楚。」

他扔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不再理我,走向净房里。8.赫曼先生会在十七日的下午,

抵达金陵。坐诊时间只有三个钟头,从下午两点到五点。名额少之又少。

吴大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我抢到最后一个名额。顾承安在十三号便去了北方督军,

要一周才回。十七日上午,我撞见许知意在护士台闲聊。她吃着苹果,很是悠闲。

「我叔叔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吴大夫说问题不大,让我别担心。」护士正在核对病历。

抬头对她笑了笑,「那便好。」「许**不如先去花园转转?

我们正为下午接待赫曼医生坐诊做准备呢。」许知意自动忽略了她前一句话。「医生?」

「什么医生?」护士说:「是德国来的顶尖专家,面诊名额已经没了。」

「不过您叔叔的情况,吴大夫就能看,倒也不必惊动赫曼医生。」许知意又咬了口苹果,

若有所思。「这样啊……」我的心底涌起一丝不安。但许知意叔叔的情况不重,

她应该不会再节外生枝。事实总与我期待的相反。下午两点半,吴大夫把我从病房叫出去。

面色凝重道:「名额没了。」四个字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他拧着眉,「是被顾少帅的未婚妻抢走了。」「我去找她理论,

说她叔叔的情况我完全能应付,她根本不听。」「非说让德国专家看看才放心。」

我扶着墙壁,勉强站稳。「不能再加一个名额吗?」「来不及了,

赫曼医生五点半还要赶火车去沪市。」我死死攥着手心。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保持清醒。

我不能去找顾承安,他在千里之外,远水不解近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不能再顾虑。

我跑回家,从妆匣最底层,取出那份盖着顾家大印的婚书。再回到疗养院时,已快四点。

吴大夫带我去了***。院长在我开口前,摆了摆手。「苏**,别争了,没用的。」

「那位许**,你得罪不起。」我将婚书推到他面前,气喘吁吁。「我是顾承安,

顾少帅明媒正娶的夫人!」「院长可以仔细查验,这婚书是真是假。」「我不是来抢名额的。

」「我是来要回本就属于我的那一个。」9.名额要了回来。诊疗过程很是顺利。

赫曼医生说阿宁的心疾他能治,只是国内药物稀缺,得等到二十天后才能手术。

听到他这句话,我惶惶不安的心终于落地。我请院长和吴大夫为我的身份保密。

但终究还是没能瞒过许知意。傍晚,我从疗养院出来。她拦住我。目光相接,她皱了皱眉,

上下打量着我。良久,眯起眼笑了。「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天被我惊了车的姑娘吗。」

「怪不得你不过受点皮外伤,承安会那般在意。」我垂下眼。「许**,我和他的关系,

并非你想的那样。」「若非你抢了我的名额,我不会出此下策。」她没心情听,

只朝我伸出手。「我才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我只要看婚书。」

她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不然你信不信,我在这疗养院里闹,让你弟弟住不下去。」「手术?

做梦去吧。」我只得把婚书拿给她看。许知意自始至终都笑着。看完婚书后,她点了点头,

还给我。随后,她转身就离开了,她去的方向,是电报局。我不知她给顾承安发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日,顾承安便从北平赶了回来。他没有回帅府,而是直接去了许知意的住处。

我从李副官那里得知,许知意闹着要回法兰西。顾承安放下军务,陪她南下,去了香江散心。

前一晚,我在报纸的角落看到一则花边。【少帅携红颜同游香江,下榻半岛酒店。】三日后,

顾承安从香江回来,终于腾出空来找我算账了。我也做好了迎接他***之怒的准备。

可事实上,顾承安看都没看我一眼。他将大衣随意搭在一旁,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

点了支烟。「记不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他很平静,不似问罪。

但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变得凝滞。「你若在亮出婚书前,

能念及我们的约定。」「或许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我下意识地反驳。「不是的。」

「是因为我弟弟面诊的名额被许**抢了,吴大夫说他的病不能再拖,能救他的只有……」

他慢条斯理地打断我。「你弟弟,与我何干?」我霎时噤声。怔怔地与他对视。

顾承安的嗓音,异常冷漠。「你弟弟是弟弟,我是我,我为何要顾及你弟弟的死活?」

「你寻这些借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事实便是,你违约了。」

所有辩驳的话都哽在喉咙。我木然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我静静地等待他开口,来决定我的下场。顾承安却没立刻开口。

指间的烟灰落在军裤上都未发觉。直到副官匆匆来报,打破了死寂。「少帅,许**的电报。

」顾承安接过,扫了一眼。我僵直地站在一旁,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随后,

他将电报纸丢在桌上,上面的内容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查过你这个夫人了,顾承安。」

「她爱慕你,也就是说,她前几日抢我的那个名额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在说谎,

她弟弟没她说的那么紧急,她就是嫉妒我,才故意跟我作对。」他没做的决定,

许知意替他决定了。「把那个手术名额,让给许知意的叔叔。」顾承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砸得我腿一软,直接瘫跪在顾承安脚边。我颤着手去拉他的裤腿。「不是的,我没有说谎。」

我头脑昏沉,语无伦次地哭求着。「我弟弟的病,别的大夫都没办法,不信您可以去查……」

「我求你别跟我抢,你怎样对我都可以,别,别动我弟弟……」顾承安蹙起眉,

握住我的手腕。「苏晚音,冷静些,先听我说。」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崩溃到了极点。

只是一味地道歉,解释。连日的劳累恐慌下,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情绪激动之下,

我晕了过去。「晚音~」「晚音!」意识消散前,我感到自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耳边传来顾承安带着怒意的声音,在对副官下令。「打电报告诉许知意,让她别再胡闹!」

「再胡闹,就请让她回法兰西去,我不管了!」再后来,一片灰黑。10.次日清晨,

我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是府中的管家,说是有电话找我。我环顾四周。是我自己的房间,

这才放下心。我踉跄着走出房间,在大厅里接了电话。「喂,是苏**对吧?」

「我从法兰西回来,还没好好逛过金陵。」「今晚我办了个沙龙,请了些朋友,你也来吧,

做个陪玩。」「对了,别告诉承安噢。」是许知意。昨夜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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