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震动感将张远从昏沉中唤醒。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所及,是老旧的墨绿色座椅,头顶上吱呀作响的黄铜风扇,以及窗外一成不变的浓重灰雾。
“这是哪儿?”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颤抖着声音问,打破了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远环顾四周。
车厢里除了他,还有七个人。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穿着紧身背心,手臂上纹着一条过肩龙。
一个抱着书包、脸色苍白的女学生,就是刚刚说话的女孩。
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妻的中年男女,紧紧依偎在一起。
一个西装革履、但领带歪斜的男人,正焦躁地擦着汗。
还有一个穿着讲究,神情异常平静的年轻女人。
最后是一个缩在角落,几乎看不清面容的老人。
没有人回答女学生的问题。
因为没有人知道答案。
张远摸了摸口袋,手机、钱包、钥匙,都不见了。
他身上只剩下一套普通的休闲服。
“妈的,这是绑架?”壮汉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记得我正在加班……”西装男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张远试图回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最后的记忆,是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阵突如其来的浓雾笼罩了他。
然后,就是现在了。
这辆列车,仿佛行驶在虚空之中。
窗外没有任何风景,只有翻滚不休的灰色雾气,像是混沌初开时的模样。
车厢连接处的门紧紧锁着,根本打不开。
他们被困在了这节车厢里。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突然,“嘎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列车缓缓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窗外的灰雾中,隐约出现了一个站台的轮廓。
那是一个极其破败的站台,水泥地上布满裂纹,长满了青黑色的苔藓,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站台上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看见了。
车窗的玻璃上,一行血红色的字迹,如同被无形的手指划出,缓缓浮现。
【规则一:列车将在此停靠十分钟。】
【规则二:停靠期间,任何人不得下车。】
字迹鲜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什么鬼东西?”壮汉皱着眉,一脸不信邪。
“是恶作剧吗?还是什么真人秀节目?”西装男推了推眼镜,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别……别下去。”女学生李悦死死地抓着书包带,声音里带着哭腔。
张远没有说话。
他的心脏在狂跳。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是在开玩笑。
那对中年夫妻中的丈夫,此刻却显得异常激动。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窗外:“不对!我看到我女儿了!小雅!我女儿在那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浓雾中,似乎真的有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身影,一闪而过。
“是幻觉!你冷静点!”他的妻子死死拉住他。
“不是幻觉!那就是小雅!我得下去找她!”男人状若疯魔,用力甩开妻子的手,冲向车门。
车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条缝。
“别去!”张远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那男人根本不听,他已经被那个虚幻的身影冲昏了头脑。
他用尽全身力气,扒开了沉重的车门,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的身影瞬间被浓雾吞没。
“老王!”他的妻子发出凄厉的哭喊,也想跟着冲下去,却被旁边的壮汉一把拉住。
“找死吗你!”壮汉吼道。
就在男人下车的一瞬间,车窗上的血字发生了变化。
【规则二:停靠期间,任何人不得下车。(已违规)】
那“已违规”三个字,像是烙铁一样,烙在每个人的心上。
车厢里一片死寂。
只能听到女人压抑的哭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突然。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浓雾中传来,凄厉,短促。
仿佛一个人的喉咙被瞬间捏断。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浓雾还是那片浓雾,站台还是那个站台。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男人,回不来了。
“砰!”
车门猛地关上,严丝合缝。
“呜呜呜……”中年女人瘫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哀嚎。
列车再次缓缓开动,驶离了这个诡异的站台,重新投入无尽的灰雾之中。
张远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全身冰冷。
他看向那个男人之前坐过的位置。
墨绿色的皮质座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滩正在缓缓扩大的、类似石油的粘稠黑色液体。
那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