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越来越浓。

一开始还只是在我的灶台附近盘旋，很快，就像长了腿一样，开始在整个厨房里蔓延。

它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勾动着他们最原始的食欲。

几个负责切菜的小丫鬟，手里的刀都停了，一个劲儿地咽着口水。

掌勺的王大厨，正在做一道工序复杂的“佛跳墙”，闻到这股味道，手里的勺子一抖，一滴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他都浑然不觉。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方向，鼻翼翕动，像是在努力分辨这香味的来源。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成功了。

我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专心致志地控制着火候。

破风箱很难用，时快时慢。

我只能靠着手感和经验，让锅里的温度，始终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既要让鱼皮变得焦香酥脆，又不能让鱼肉失去水分。

这是一个精细活。

鱼，两面都煎至金黄后，我把它盛了出来，放在盘子里。

锅里留底油，放入切好的葱白和姜片，爆香。

然后，倒入之前准备好的地耳、干贝和火腿末，快速翻炒。

最后，烹入一勺我娘亲手酿的糯米酒。

“轰——”

锅里燃起一小簇火焰。

酒香、菌菇的鲜香、火腿的咸香，在火焰的催化下，瞬间爆发，和之前紫苏的清香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第二层，更醇厚，更霸道的香味。

如果说之前的香味是小溪，那现在的香味，就是大江。

浩浩荡荡，席卷了整个厨房。

就连厨房外面院子里扫地的婆子，都停下了扫帚，使劲地朝这边嗅着。

“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是王大厨又在做什么新菜吗？”

王大厨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做的佛跳墙，用料不可谓不珍贵，鲍鱼、海参、鱼翅……熬了整整一个下午。

那香味，自然也是一等一的。

但此刻，我的这股味道，却像一个不讲理的强盗，硬生生地把他的佛跳墙的香味，给压了下去。

压得死死的，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着自己锅里翻滚的名贵食材，再闻闻空气中那股陌生的、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香味，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嫉妒。

我把炒好的浇汁，均匀地淋在煎好的鱼身上。

最后，撒上一撮碧绿的葱花，和几片新鲜的紫苏叶作为点缀。

一道“紫苏地耳煎乌头”，完成了。

盘子里的鱼，外皮金黄，点缀着黑色的地耳和红色的火腿末，色彩分明。

滚烫的酱汁，还在鱼身上“滋滋”作响，冒着热气。

那股勾魂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我端起盘子，转身。

正对上李妈妈那张铁青的脸。

她的眼神，像是要活吃了我。

她想不通，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一条臭水沟里的鱼，一堆烂泥地里的草，一个破得快散架的灶台。

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