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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柠坐在闺房雕花窗前,望着天边渐染的橙红晚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刺绣。三天了,从她拒绝参加夏明轩接风宴的消息传出去后,府里上下的议论就没停过。

“小姐这是转了性?”

“莫不是欲擒故纵的新把戏?”

“等着瞧吧,不出三***准巴巴贴上去。”

那些窃窃私语隔着院墙都能飘进来。夜柠端起凉透的茶盏,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曾经的“夜柠”确实会这么做,可现在的她,每一步都要走得稳、走得准。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贴身丫鬟小翠端着晚膳进来,脸上却带着藏不住的焦灼:“小姐,夫人又派人来问了,说前厅的接风宴已经开始,您若再不去……”

“不去。”夜柠截断她的话,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小翠急了:“可这次不同!夏少爷亲自托人带话,说、说想见您一面!”

夜柠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顿。

来了。原著里这一幕她记得清清楚楚——夏明轩假意关怀,原主便如飞蛾扑火般冲过去,在众目睽睽下诉说相思,从此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告诉他,”夜柠放下茶盏,瓷底碰着檀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今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小姐!”小翠急得跺脚,“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夏少爷出征前您还——”

“从前是从前。”夜柠站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明艳却陌生的脸。她抬手抚过眼角,那里本该有因痴恋而生的憔悴,如今却清澈明亮。

“替我梳妆吧。”她忽然说。

小翠一愣:“您要去?”

“去。”夜柠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逐渐坚定,“但不是去见他。”

半个时辰后,夜府门前。

夜柠一身月白流云锦裙,发间只簪一枚素玉簪,与记忆中那个浓妆艳抹、恨不得将所有珠宝都堆在身上的原主判若两人。马车早已备好,她却摆摆手:“走着去吧。”

从夜府到朱雀大街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沿途的灯火渐次亮起。夜柠走在青石板路上,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丝竹声、喧闹声,还有——夏明轩清朗的笑声。

她脚步未停。

朱雀大街此刻已是人山人海。百姓们挤在道路两侧,踮着脚张望着从城门方向缓缓驶来的车队。最前方那匹白马上,夏明轩一身银甲未卸,夕阳余晖落在肩头,衬得他眉目英挺,恍若神祇。

“夏将军!是夏将军回来了!”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

“听说还未婚配呢……”

少女们羞红的脸颊,妇人们赞叹的目光,官员们虚伪的恭维——这一切都如同原著描写的那样,分毫不差。

夜柠站在人群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张曾让原主痴狂的脸。确实英俊,确实耀眼,可那双看似温润的眸子里,藏着的却是刻骨的凉薄。

她记得书中后来的一幕:夏明轩为了攀附丞相之女,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将夜柠亲手绣的荷包扔进火盆,嗤笑:“这等粗劣之物,也配入我的眼?”

“柠儿?”

一道温润的嗓音忽然响起。

夜柠猛地回神,才发现夏明轩不知何时已下马走到近前,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嘲讽,有等着看戏的兴奋——谁都知道夜家大小姐痴恋夏将军,今日这场“久别重逢”,定有好戏。

夏明轩微笑着看她,眼里却无半分温度:“三年不见,你清减了许多。”

若是从前,夜柠此刻该扑上去泪眼婆娑了。可她只是微微福身,语气疏离得恰到好处:“将军凯旋,民女恭贺。”

周围传来低低的吸气声。

夏明轩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听说你前几日病了,如今可大好?”

“劳将军挂心,已无碍。”夜柠垂眸,不愿多看他一眼。

这番冷淡反应显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夏明轩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正要再开口,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是离王殿下的车驾!”

“快让开!让开!”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夜柠抬眸望去——

一辆玄黑马车正缓缓驶来,车身无任何纹饰,却透着森然冷意。拉车的四匹骏马通体乌黑,蹄声沉稳,所过之处,喧嚣竟渐渐沉寂。

马车在离夜柠十步远处停下。车帘未掀,可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已弥漫开来。

百姓们纷纷低头,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位离王慕渊,当今天子的第三子,生母早逝,自幼体弱,传闻活不过二十五岁。可就是这样一位“短命王爷”,偏偏手握监察司权柄,行事狠戾,满朝文武见了都要绕道走。

一片寂静中,车帘终于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掀开。

慕渊弯腰下车。

他今日未着朝服,只一袭墨色暗纹常服,腰间束一条素色玉带,身姿挺拔如竹。面容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色很淡。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看人时仿佛浸着冰,没有丝毫温度。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夏明轩身上停顿一瞬,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似讽非讽。最后,那目光落到了夜柠身上。

只一眼。

夜柠却觉得脊背发凉,仿佛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盯上。她强撑着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在慕渊收回目光、转身欲走时,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

“王爷留步。”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慕渊脚步一顿,缓缓侧身。夏明轩也看向她,眼底的诧异终于藏不住了。

夜柠手心沁出薄汗,脸上却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民女夜柠,久闻王爷雅名。听闻王爷素爱古籍,家父前日偶得前朝孤本《山河志异》,不知王爷可愿赏脸过府一鉴?”

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夜柠。谁不知道离王慕渊最厌烦旁人攀附?去年礼部侍郎之女不过想借献画之名接近,第二天全家就被查出贪腐,流放三千里。

夏明轩脸色微沉:“柠儿,不得无礼。”

夜柠不理他,只静静看着慕渊。

慕渊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半晌,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夜家大小姐?”

“是。”

“《山河志异》……”他慢条斯理地重复,苍白的手指轻抚腰间玉佩,“本王确实寻此书已久。”

夜柠心下一松。

“不过,”慕渊话锋一转,“献书便献书,何必扯上‘过府’二字。明日辰时,让你父亲送到监察司。”

说罢,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马车。

夜柠看着他颀长孤冷的背影,咬了咬牙,再次开口:“王爷!”

慕渊这次连头都没回。

夜柠提高声音:“书中第三卷第十七页,有关南疆蛊术的记载残缺了三行。民女不才,家中恰有另一版本可补全——只是那书年代久远,不便挪动。”

马车前,慕渊终于停下脚步。

他缓缓转身,目光重新落在夜柠脸上。这一次,那眼神里多了些审视的意味,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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